蔚起身,慢条斯理地取下西南角的灯笼吹灭,大约半刻钟后,西边的小径有人提着灯笼往亭子走来。
沈听白遥遥一望,笑容轻快。
“郡主要上酒了吗?”
沈蔚将灭掉的灯笼挂回原处,池面宽广,莲荷隐于夜色,她的唇角勾起莫名的笑。
“是啊,上好的醉风饮,听白兄可千万不要推辞,多饮几杯才好。”
远处的人转眼已到跟前,婢女奉上酒壶,沈蔚挥一挥手,她们又循原路回去,亭子里始终只有他们二人。
至少看上去是如此。
沈蔚的手轻轻搭在壶柄上。
她的手纤细,肌肤是一种病态的苍白,但并不柔嫩。
这不是闺阁女子的手,是一双杀人的手。
酒壶在沈蔚手中倾斜,清透的酒液从壶嘴一泻而下,落入杯中,亭子里酒香弥漫。
她将一杯推至沈听白面前,自己则拿起另一杯。
“第一杯酒,就祝听白兄官运亨通,节节高升。”
她说罢,仰头饮尽杯中之物,沈听白不明所以,只能客套几句,喝下沈蔚倒的酒。
沈蔚看起来很高兴,续上第二杯。
“这一杯酒,祝听白兄心想事成,早,日,如,愿。”
她似乎话里有话,一字一顿,像敲在心头的洪钟。
沈听白渐渐不安,他低头看向杯中之酒,不明白为何还不毒发。
“至于这最后一杯。”沈蔚双眸微眯,狡猾得像只狐狸,“愿今夜月色入得听白兄的梦,不枉我一片痴心。”
遥夜亭外,夜色浓如墨,无星无月。
酒液的苦味淡去,涌起回甘,沈蔚放下酒杯。
“天色不早,听白兄该回了,否则明日城中流言四起,我倒不惧,只怕污了听白兄的清名。”
她自认贴心,但沈听白的脸色很差。
沈蔚绝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,夜宴侯府,就证明她已经动了杀心,今夜一定发生了什么,让她临时改变了主意。
可是是什么呢?
沈听白突然走神,沈蔚故意弯腰凑上去,两人鼻尖相隔不过一寸。
沈听白被吓了一跳,惊慌之下后背撞上椅背,退无可退。
“听白兄若想留下,府里多的是院落。”
她身上有淡淡的酒香,还有淡雅的脂粉香,原是怡人的香气,此刻却熏得沈听白有些喘不过气。
他急忙镇定心神,推开椅子,连连后退。
“多谢郡主款待,沈某改日再来拜访。”
匆匆告辞之后,他朝亭外走去,看上去一派风轻云淡,但匆忙的脚步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慌乱。
沈蔚在他手里亏了不少本,如今见他狼狈而逃,不由得心情大好。
“沈听白。”
她平日里一口一个“听白兄”,都是揶揄的语气,如今连名带姓喊他,倒有些正经在。
沈听白驻足回头,已是神色平静。
“郡主还有吩咐?”
“你真的相信举朝上下只有你一人知道杨通是怎么死的吗?”
他的手在宽袖里缓缓攥紧。
“别人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,若能以一己之身解君之忧,民之苦,虽千万人吾往矣。”
沈蔚无奈笑了笑。
“利刃虽去,爪牙犹在,朝廷是不会因为一个小小城守就降罪镇南侯府的。你把自己看的太轻,也太重,昨日劝诫宋二公子那番话,你自己也回去琢磨琢磨吧。”
那一刻她站在孤亭里,周围是小小的一片光,身后却有无边夜色笼罩,简直像是被困在黑暗里的人。
沈听白知道,自己今夜是死不了了。
唯一的客人离去,沈蔚只得自斟自饮。
美酒入喉,身上渐渐暖起来,但直到桌上的饭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