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天晃来晃去,啥也没干,我们都跟在你屁股后面溜腿,有什么可说的?
心里这么想,但嘴上不能这么说,沉思片刻,道:“赌场一切运转正常,陈三爷管理有序。”
陈三爷哈哈大笑:“好——说得好!那你再说说明天的计划吧?”
蓝月皱眉道:“全凭陈三爷吩咐!”
陈三爷叹道:“哎呀,别这么拘谨,别这么客气嘛,咱是一家人了,有什么说什么,承蒙皮爷厚爱,愧领经理一职,鄙人敢不殚精竭虑以效犬马之劳?!你们作为我的下属,得为我分忧啊!”
蓝月冷冷一笑:“三爷运筹帷幄,决胜千里。”
陈三爷豁然大笑:“蓝月啊,你口才不错!其实我知道,你们都是皮爷派来监视我的,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,人为财死,鸟为食亡,你们做荷官,不管出于什么原因,终极目的,就是赚钱!你们敢说不对?”
四人沉默。
陈三爷继续说:“挣钱,不丢人,财乃养命之源嘛!我佩服你们!作为民国女性,比大多数男人混得都好!这是你们的本事!那句民间小调怎么唱的来着?男子无毛贵如金,谁说女子不如男!”
四个女子忍俊不禁。
陈三爷突然话锋一转:“但你们绝对不敢对家中父母说你们在赌场工作!”
四人身子一颤。
陈三爷笑道:“因为你们也知道,这是见不得人的差事!”
四人脸一红。
陈三爷继续敲打:“我知道你们都是贫民出身!别看穿得光鲜亮丽、混得人模狗样,其实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!”
四人默不作声。
陈三爷怎么一言断定她们都是贫民出身?废话!富人家的女孩子谁进赌场做荷官?
浩大民国,恢恢江湖,你见过哪个富家女儿在赌场、妓院、烟馆工作?
工资再高也不去啊!
这都是捞偏门,不是人间正业!
陈三爷直插心扉:“我和你们一样!江湖上都称我为赌神!其实我屁都不是!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哪天就会死掉!我比鸡蛋都脆弱,鸡蛋还需要磕一下才能碎,我可能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。”
四人抬眼看了看陈三爷。
她们不知道为什么陈三爷说这些大实话。
陈三爷茫然道:“我作恶多端,骗人无数,赌场本来就是骗术,你们都懂,我的声名鹊起是建立在别人家破人亡的基础上的!我有罪!身上沾满血与泪!”
这句话点到四人心坎上了,她们也有罪,也是骗人无数。
陈三爷瞥了四人一眼,又道:“穷人家的女儿,能识字、懂英文、成为精算师,必然是有人在背后下了大本钱,我猜,就是皮爷!你们是皮爷养大的!或者是皮爷供你们留洋读书!”
嚯——这句话把所有遮羞布都扯掉了。
洞察心扉,陈三爷的绝活。
他能喷,但从来不是瞎喷,必是看透了对方的死穴。
他喷过潘召、七和尚、龙海升、蔡猫、孙二爷、北平三老,每喷必中,是因为喷到了他们心坎上。
这一次,又喷中了。
自从昨晚,蓝月那一番英文陈词,陈三爷就开始琢磨了,蓝月有苦衷,其余三个女的必然也有。
进而又想起甜甜、柔柔,当初在医院讲述进入长乐坊当荷官的原因,都是因为家庭不幸、出身贫困,才孤注一掷,走上邪路。
一个屌样!
包括陈三爷自己,也是如此。
心比天高,命比纸薄,越作越惨,越作越贱。
路是自己选的,后果自己承担。
只有一种情况值得可怜:就是被人设了套,做了局,身不由己,进入赌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