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到了真正天高海阔气象万千的人间。
这里的世道,残忍吗?
残忍。
丁启茂可以很肯定地这么回答。
可一旦相比俗世那两年呢?
丁启茂扪心自问,忽然摇着头笑了起来。
那可真是太仁慈了!
哪怕是在风平浪静之下隐藏着不计其数的汹涌壮阔,可那毕竟是被隐藏在风平浪静之下,只是假象也好,真的是,太仁慈了
可这样的变故却对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人而言,无异于一场突如其来,甚至是突如其来到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大起大落!
有些人,摘下了那张覆在脸上无形的面具。
但也有些人,在那张面具的上面,又戴了一层面具。
云泽不是前者,而是后者。
他也只摘下了一层面具,却还另有一层面具,依然覆在他的脸上。若非如此,又怎么会在学院里过得如此不开心,又怎么会在面对所有人的时候,都需要假仁假义、逢场作戏
他有一千种面具,用来应付一千种人
却唯独忘记了摘下最后一层面具,以至于自己都以为那张为了适应残忍世道才带上的面具,就是最真实的自己。
丁启茂忽然生出一个念头。
悬上绳索,自我了结。
或许只有这样,才能彻底打开云泽始终不能打开的心结。
丁启茂望了眼桌上的杯盘狼藉,忽然笑了起来,然后拄着那根已经红光油亮的拐杖,艰难起身,将少了一扇柜门的衣柜打开,取出了所有衣物,然后一件一件,绑成长绳,使劲拉拽几次之后,确定了系扣的位置不会忽然断开,这才终于往高处的房梁上使劲抛起,将垂下来的另一端,与手里的这一端系在一起。
少了一条腿的年轻人,格外艰难地踩上摇摇晃晃,极难支撑的板凳,将脖子搁在衣裳裤子系成的绳索上。
他最后望了一眼云泽先前离开的方向。
那个一直以来被他当作弟弟看待的少年,或许在自己死后,就能真正自己照顾好自己了吧
丁启茂长长吐出一口气,将脚下的板凳用力踢开。
但在下一瞬,这些衣服裤子系成的绳索,忽然就被凭空斩断,已经做好了赴死准备的丁启茂猝不及防,只来得及惊呼一声,就直接一屁股摔在地上。
确实摔得疼了,少了一条腿的年轻人哀嚎不止。
老道人怀揣着双手一脚踢开房门,冷眼扫过躺在地上正愕然望来的丁启茂,又冷哼一声,一言不发便在云泽先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,稍作犹豫,还是将两人先前没喝完的酒伸手拿来,又拿了丁启茂的酒杯,自斟自饮。
黑衣小童紧随其后,眼神古怪地看着丁启茂。
“怪人,刚才还好好的,怎么忽然就这么想不开了?”
黑衣小童扯起嘴角,格外唏嘘。
“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屁股又圆又大的小娘子,还有那么多胸脯又高又挺的美妇人,小小雏鸟,还没尝过各种美妙滋味儿呢,就想着早早走人,真真是浪费了人间一场!”
丁启茂的眼神更加古怪,有些拿捏不清这看似只有五六岁的黑衣小童,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。
他抿了抿嘴唇,找到自己的拐杖,捂着摔疼了的屁股艰难起身。
“您是”
丁启茂看着自斟自饮,毫不嫌弃桌上菜肴都已经被吃过大半的花白胡子老道人,犹豫许久,才尝试着开口问道
“您是,小泽之前说的那位道人前辈?”
“是。”
老道人喝了一口酒,习惯性地哈出一口酒气,并未否认。
随后便就搁下筷子,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,那张先前被丁启茂踢到一旁,掉了一条腿的板凳就重新变回原本模样,更自行来到丁启茂的身后,